12月23日，被害人李勝利的家人在墓前祭奠。歷經(jīng)7年，最后一名嫌疑人落網(wǎng)，李勝利的遺體得以入土為安。
“周口6警察殺人案”最后一名犯罪嫌疑人王海宇落網(wǎng)之后，原定于今日開庭對她進行審判，因故推遲到明日開庭審理。
今年12月23日，在死亡七年之后，周口市下崗職工李勝利的遺體終于火化并被下葬。
火化前，妹妹李艷紅將內(nèi)臟放進哥哥的胸膛。李勝利第一次尸檢后，五臟六腑被翻了出來檢查一遍，法醫(yī)證實，墜樓沒有問題。
李艷紅問法醫(yī)，“那俺哥的內(nèi)臟咋辦？”“自己找地方收起來。”李艷紅把哥哥的內(nèi)臟裝進一個充滿福爾馬林液的塑料桶，在家一放7年。
七年前，2004年9月20日，在河南省周口市七一路派出所，下崗職工李勝利被六名警察打暈，從四樓被扔下墜亡。隨后，6名警察偽造李勝利跳樓自殺的現(xiàn)場。
此后，李的家屬不停地上訪，討要公道。
歷經(jīng)多年的偵查，案情告破。2008年，此案的主犯李立田伏法，同案的呂留生、冷飛等被判重刑；張傘、王海宇在今年的清網(wǎng)行動中被抓捕。
作為犯罪嫌疑人，王海宇以懷孕為由再次被取保候?qū)彙?/p>
- 案情回放
當年中學生作證扭轉(zhuǎn)案情
妹妹替哥哥申冤
2004年9月20日，在周口市醫(yī)院太平間，妹妹李艷紅看到哥哥李勝利的遺體。據(jù)當時周口警方的認定，哥哥系跳樓自殺。
當時的警方稱，當天，李勝利因與人發(fā)生口角，被七一路派出所的兩名警察帶進派出所，接受調(diào)查，隨后，趁警察不備從四樓跳下，系自殺身亡。
在太平間，李艷紅看見哥哥臉上的血跡已被擦去，裸露的四肢上布滿淤痕，襪子也少了一只。“好好的人為啥去跳樓，死得冤。”她回憶說，“當時，警察四處放風說，俺小哥有精神病，這顯然不對。”
從太平間出來，李艷紅決定去上訪。她希望，為死去的哥哥討個公道。
經(jīng)過一年的上訪，李艷紅和律師發(fā)現(xiàn)警方很多漏洞：比如，李勝利墜樓的角度幾乎為零，而正常人跳樓一定會有弧度。還有目擊者看見，李勝利被警察帶走時，有人說“到所里弄死他。”
關鍵證人改變案情
2005年，時任周口市檢察院反瀆職侵權局副局長的王萬春接手調(diào)查此案。
據(jù)王萬春的一位同事回憶，當時，沒想到會是今天的這個結果。最初認為，頂多就是警察把李勝利打得受不了，李憤然跳樓。
“查來查去，不是那么回事。”該同事說，“因為我們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具有決定性和顛覆性的證據(jù)。”這個顛覆性的證據(jù)來自一名叫董釗的證人。
“我們調(diào)取了在李勝利死亡當天，周口市110派給七一路派出所的出警記錄，與派出所交給我們的記錄對比后，發(fā)現(xiàn)少了一名叫董釗的報警人。”該同事回憶說，后來，他們找到了董釗。
歷經(jīng)四次詢問，王萬春從董釗那里獲得一個曾被周口市公安局原局長稱為“如屬實，整個地球都將震動”的事實。
李勝利是被警察從派出所四樓扔下去的。董釗目擊了李勝利生命的最后時刻。
當時，董釗還在上中學，因同學被打，警察將他們帶到七一路派出所調(diào)查。在進入派出所三樓的一間辦公室后，恰巧遇見四五個警察抬著昏迷不醒的李勝利往外走，當時李勝利滿臉是血。隨后，王海宇把董釗拽進一間辦公室，沒多久，就有警察大喊“有人跳樓了。”
據(jù)此證據(jù)，王萬春還原了整個案件的真相：2004年，李勝利與當?shù)胤ㄔ簳泦T呂留生的姐姐發(fā)生口角。隨后，呂邀請七一路派出所警員為其出氣。
接下來，被帶回派出所的李勝利遭六名警員毆打昏迷，疑似死亡。為掩蓋真相，涉案警員冷飛、李立田經(jīng)商議，將昏迷中的李勝利從四樓扔下，并偽造其墜樓身亡的案發(fā)現(xiàn)場。
- 焦點問題
嫌疑人兩次以“懷孕”取保候?qū)?/strong>
王海宇2006年因懷孕被取保候?qū)?，?jīng)歷潛逃落網(wǎng)后，再次聲稱懷孕
在李勝利死亡七年后，最后一名犯罪嫌疑人——王海宇終于歸案。王海宇，女，33歲，系參與毆打李勝利的警察之一，七年來，她被兩次逮捕，一次通緝。
2006年，李勝利死因得以澄清后，周口市檢察院對王進行批捕。同年10月13日，王因懷孕被取保候?qū)?。隨后，潛逃。三年后，2009年，經(jīng)李艷紅舉報，公安部門對王進行網(wǎng)上通緝。
2011年11月，王再次歸案。隨后，因第二次懷孕被取保候?qū)?。?jù)《許昌市中心醫(yī)院刑事訴訟醫(yī)學鑒定書》顯示，此時王懷孕42天。
周口市扶溝縣檢察院編號為扶檢刑訴(2011)209號的起訴書印證了李艷紅的說法。據(jù)該起訴書顯示，涉嫌故意殺人罪的王海宇2006年9月7日被刑事拘留，隨后，因哺乳嬰兒改為監(jiān)視居住。一年后，2007年，檢察院決定對王海宇進行逮捕。四年后，王海宇歸案并于20余天后取保候?qū)彙?/p>
對王海宇因何能長期不歸案，參與辦案的警官不愿談及。“有時候警力不夠，還有時候找不到人。”一位警員說，“你應該理解我們的難處。”
據(jù)了解，警員所說的難處是王海宇的身份，她的父親王培林退休前，是周口市檢察院的一名干部，曾任周口市檢察院反貪局、起訴處等多部門領導職務。
懷孕被指造假
同時，此前與案子有關的一些事實令人不解。一直關注并報道此案的記者李晨說，王海宇至今還在派出所領工資，而且第二次懷孕涉嫌造假。
李晨出示了兩份證據(jù)。一份是七一路派出所財務科王科長的錄音。錄音中，王科長承認王海宇還在領工資，不過他沒見過這個人，估計是休病假了。第二份是王海宇丈夫單位領導張東立的口證——王海宇的丈夫告訴他，妻子懷孕是假的。
昨日，記者就此疑點向七一路派出所王主任求證。對方稱，據(jù)其了解王海宇可能沒領工資，但具體事宜要向財務科王科長求證。不過，王科長電話始終關機。
昨日，李艷紅說，王海宇與她會面表示歉意，希望她能原諒自己的行為，并對此事不再追究，“我們談崩了，具體細節(jié)還不便透露”。
兩人談崩之后，扶溝縣人民法院的法官給李艷紅打來電話。原定27日開庭審理的王海宇案，因故推遲到28日。“法官說，法警被抽調(diào)到中級人民法院，開庭時人手不夠。”
涉案警員曾同時翻供
另外，令人費解的是，在李勝利案二審第一次開庭時，關押在三個不同地方的涉案警員同時翻供。而且關押在看守所的原七一路派出所副所長冷飛，當庭脫掉了外套，露出了前后寫有“冤”字的背心。
二審第二次開庭，警員家屬在法院門口圍攻了前來訴訟的律師，還爬上了法院的大樓揚言跳樓。為此，法院不得不推遲開庭審理。
- 講述
檢察官：辦案期間曾遭惡意撞車
警察殺人案的案卷，擺到王萬春面前時，是2005年，他時任周口市檢察院反瀆職侵權局副局長。王萬春沒有料到，壓力隨之而來。
2006年，在王的偵辦下，對涉案警員的起訴由涉嫌刑訊逼供，轉(zhuǎn)為故意殺人。此后有人提出，既然是殺人案就應該交回公安部門辦理。
王萬春記得，當時他向檢察長匯報了自己的想法，檢察長問，有幾成把握把案子辦好。他說，六七成。“檢察長說，好，那我就向省里匯報，案子還由你來辦。”
他回憶，接下來，他在黑天回家時，被幾個男子圍住謾罵；關于他刑訊逼供的舉報，遞交到有關部門；涉案警員的家屬也鬧到了周口市檢察院。
最讓王萬春感到不安的是，發(fā)生在高速公路上的一次車禍。
王萬春回憶，當時自己正在高速路上開車，忽然有一輛小轎車斜著撞了過來。“第一次沒撞上，就開到前面等，等我的車上去了，又接著撞了兩次。后來就跑了”，他說，“報了案，現(xiàn)在還沒進展，不過這一定是有目的和準備的，因為撞我的車是一輛套牌車。”
昨天，聊起他辦理的6警察殺人案，在2008年被最高人民檢察院評為首屆全國反瀆職侵權十大精品案件，他笑說，這是對自己最好的獎勵。
如今，王萬春被調(diào)到了周口市檢察院監(jiān)所處任處長。他辦公室的角落里，堆著一張合起來的行軍床。床是從原工作部門帶過來的，那時辦案子累了，就倒在上面睡上一覺。 □本報記者 崔木揚 河南周口報道
【來源：新京報】
【編輯：漫步】